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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協(xié)22年13次提案 廣州天河區(qū)開始修繕國民黨新一軍公墓
廣州天河區(qū)開始修繕國民黨新一軍公墓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zhàn)云。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zhàn)時衿,
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zhàn)歌齊從軍。
齊從軍,凈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
———新一軍軍長孫立人
73年前,他們是為民族遠征印緬的一代人。日寇的鐵蹄踏碎了我們的國土,硝煙中,他們亮出刺刀、負槍荷彈,在搏殺中拼出最后一分力氣……
只是,時間的塵土模糊了那段烽火記憶,歷史也沒有將他們的名字一一記錄。數(shù)以萬計的浴血之軀,湮沒于緬北叢林,歷經(jīng)時光沖刷、人為破壞。
所幸,當年有一支部隊的部分尸骸被秘密搶救回國,埋藏于廣州白云山麓馬頭崗。新一軍———國民黨中有名的“王牌部隊”,在印緬之役中損失慘重,10萬大軍逃出者不足4萬人。
如今,新一軍公墓多數(shù)被毀,主體建筑被肉菜市場包圍,連墓碑也殘破不堪,字跡難辨。然而,比現(xiàn)實之碑更重要的是人心之碑:幸存的老兵、熱心的志愿者,多年來為保護公墓焦心奔告,南都記者通過越洋電話聯(lián)系上他們當中的一些人……
近日,天河區(qū)開始對新一軍公墓進行原址修繕。風中墓園,亟盼重生。(南都記者 李曉瑛)
一個關于“加快新一軍公墓遷建”的提案,22年來在廣州政協(xié)大會中出現(xiàn)了13次,至今仍沒有下文。近日,天河區(qū)文廣新局開始對新一軍墓原址進行適度修繕。據(jù)悉,該墓很可能被原址保留,不再遷建。
2005年曾獲批遷建黃埔但一直未進入實施階段
1993年,新一軍公墓被公布為廣州市第四批文物保護單位。但由于過去半個世紀的城市建設,公墓已經(jīng)遭到嚴重破壞。當年,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廣州市委員會(簡稱“市民革”)便向廣州市政協(xié)全會提交遷建新一軍公墓的提案,要求保護或異地遷建新一軍公墓。
記者了解到,2004年廣州市政府曾研究過公墓保護,當時市建委建議文物原址保護,同時拆除濂泉路市場附近的違章建筑,騰出空地用于修建綠化廣場。
2005年,公墓異地重建項目獲批準,最終選址在黃埔長洲島思亭路以東、抗日英雄路路側地塊異地復建。但由于種種原因,公墓的遷建工作一直沒有進入實施階段,報批、立項、征地等工作均未展開。直至2012年,黃埔區(qū)政府和市文廣新局才展開公墓測繪等實質性工作。
紀念塔與豎井墓穴連體專家多次建議原地保護
廣州新一軍公墓研究者盧潔峰,自2006年開始研究公墓的建筑史,其后多次建議公墓原址保護新一軍公墓,但廣州市文廣新局2012年11月、2013年4月年先后給其復函稱,雖然原址保護已經(jīng)做了規(guī)劃方案,但因涉及特殊部門的產(chǎn)業(yè)、周邊商鋪補償,需要解決的問題非常復雜,需要的時間也相當長。而且墓園及周邊環(huán)境已完全改變,現(xiàn)存紀念碑、紀功亭、墓門保存狀況不甚理想,原地保留遠不能回復其歷史原貌,也達不到文物保護和社會要求。
盧潔峰表示,四柱紀念塔與豎井墓穴連體,其總高38米,外加中部一個過千平方米的紀念塔大平臺,體積相當龐大,根本不可能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的規(guī)定整體吊裝搬走。她認為,新建新一軍紀念公園與原地保護新一軍公墓并不矛盾。“我不反對異地新建任何紀念場所,只堅持必須原地保留好公墓現(xiàn)存的核心建筑。”為此,2013年5月,盧潔峰向省文化廳文物處反映,再次請求原地保護新一軍公墓。
天河今年對公墓適度修繕
2013年10月,市文廣新局邀請孫立人次子孫天平、楊一立等人召開新一軍老兵以及后人代表座談會,聽取他們意見。楊一立老人強調,1993年與相關部門協(xié)商時,就已經(jīng)確定“尊重歷史,原地保護,分期修復,照顧現(xiàn)實”十六字方針。為此,他所在的戰(zhàn)友協(xié)會贊助300萬臺幣,他自己當場就付了100萬元,但最后只拆僭建在四柱紀念塔上的五層廁所,然后就沒了下文。
2013年11月,市文廣新局給盧潔峰的復函稱,該局將按照《廣州市文物保護規(guī)定》和《廣州市文物保護管理委員會章程》的要求,將公墓原址保護方案和異地遷建方案及其征求意見情況提請廣州市文物保護管理委員會審議,以審慎決定是否進入文物異地遷建的審批報建環(huán)節(jié)。
2014年5月,天河區(qū)文廣新局開始對新一軍墓原址進行適度修繕,目前相關工程進入收尾階段。
歷史回眸
1 .7萬陣亡將士骸骨借美國飛機運回廣州
講述人:楊一立,新一軍幸存老兵,當年負責公墓籌建和管理事務
去年10月23日,天氣晴好,從臺灣到廣州。93歲的楊一立再次前往廣州新一軍公墓掃墓。20多年前,他腿腳還靈便,他每年至少飛一次廣州,到公墓拜祭逝去的戰(zhàn)友。
楊一立是新一軍的幸存老兵、當年負責公墓籌建和管理事務。這天,他參加了廣州市文廣新局牽頭組織新一軍老兵及后人代表座談會,討論公墓修復事宜。會后,他帶上三束白色的鮮花,坐車來到新一軍公墓四柱塔。
站在塔前,楊一立的手有些發(fā)抖、卻聲如洪鐘,“弟兄戰(zhàn)友們,今天我來拜祭你們了。墓園要按原狀恢復。”同行的老兵們站成一排,跟著上前祭拜陣亡將士。他以花代香,向前平舉,猛地低頭向著墓碑鞠躬行禮,然后把花束輕輕地放在了塔基下。
在楊一立腳下的泥土里,埋葬著1.7萬戰(zhàn)死沙場的新一軍戰(zhàn)士。只是,這個支離破碎的墓園中,周圍的街坊和鄰居有著太多的不知———他們不知道祭拜者為誰而落淚,不知所葬者的容貌和姓名,更不知道他們身上發(fā)生過什么故事。
當老兵們來到公墓的紀功亭時,楊一立心情低落,不愿上前。“這里究竟像什么?它早已面目全非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軍長孫立人三次高空選址
在遠征軍的抗戰(zhàn)史上,廣州很少為研究者所注目。極少人知道,這個遠離硝煙彌漫戰(zhàn)場核心的地方,還有一座新一軍公墓。
抗日戰(zhàn)爭時期,原中華民國陸軍新編第一軍(以下簡稱“新一軍”)奉命出征印緬,協(xié)同盟軍抗擊日寇,2.7萬名將士先后為國捐軀。1945年6月,幸存的新一軍戰(zhàn)士帶著光榮和哀傷陸續(xù)回國。楊一立正是其中一員。
歸國不久后,楊一立聽到了好消息:日本投降了。新一軍奉命到廣州受降,身為中校的他作為新一軍的先遣人員,來到了廣州。
1945年9月16日受降典禮一結束,新一軍軍長孫立人立即著手籌備建設新一軍公墓,邀請了清華校友過元熙建筑師負責總體設計,并指派楊一立為監(jiān)工,負責協(xié)助過元熙的公墓建筑事務。
楊一立還記得,當時孫立人將軍乘坐軍用飛機,用印緬戰(zhàn)場上高空偵察的方法,三次在廣州上空盤旋為公募選址。最后選擇了白云山麓馬頭崗之陽這塊風水寶地,即今天的濂泉路、廣園西路一帶。
根據(jù)史料記載,選址原因為“前帶沙河,后依云山,東北為第一師陣亡將士墓園,十九路軍滬戰(zhàn)殉國官兵公墓在其南,其西則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及朱執(zhí)信廖仲愷諸先生之兆在焉。”
5萬士兵捐一個月薪餉購地
“當年,為湊錢買下了這塊地,我們弟兄官兵共同捐出了1個月的薪餉。”楊一立老人說,新一軍有3個師外加1個直屬單位,合共5萬多人,每人捐出1個月的薪水,向廣州市地政機關購買了馬頭崗10 .05公頃的土地,建筑新一軍公墓。
據(jù)廣州新一軍公墓研究者盧潔峰介紹,當年除了新一軍捐薪購買的土地外,廣州市一眾賢達還主動向新一軍公墓捐輸了約合35.5公頃的建設用地。
每天600日俘輪流挖土方
公墓在1945年11月奠基興建。楊一立回憶,當時在廣州投降的日軍戰(zhàn)俘共有6萬多人,孫立人將軍讓戰(zhàn)俘營每天輪流派出600名日本戰(zhàn)俘,從河南過珠江北行來到公墓工地,挖山移土平整地基。而作為公墓工程的監(jiān)工,他每天從沙面的軍部開著吉普車到公墓工地,親自清點人數(shù),監(jiān)督工作。
“用孫立人將軍的話說,就是要日軍俘虜‘以流汗換流血’,要他們用汗水贖罪。”楊一立說,孫立人將軍想出如此妙招,就是要讓日本對侵華惡行付出代價,為千千萬萬遭遇日軍凌辱的老百姓討回公道。“日俘也很順服,勤勞做工,每天挖土挑沙,搬運石頭。”他回憶,馬頭崗前原來有一些小山崗,也是這些日軍俘虜用輪流開挖的辦法給挖平的。
日復一日,前后四個月,數(shù)萬名日軍俘虜參與建設新一軍公墓。實際上他們只完成了廣州新一軍公墓的土方開挖工程。“1946年4月,戰(zhàn)俘就被遣返回國了,后續(xù)的土建工程則由過元熙的建筑公司承建。”楊一立說。
骸骨用世界最大運輸機運抵
“當時是孫將軍向美國借用世界最大的C47-2型運輸機,直接從密支那空運戰(zhàn)士骸骨飛抵廣州。”楊一立老人親眼目睹,飛機在天河機場著陸后,兩輛軍用大卡車直接從運輸機機艙駛出,駛到新一軍公墓建筑工地。
這些印緬陣亡將士的骸骨,安放在墓園的核心建筑四柱紀念塔下。時至今日,楊一立老人仍清晰記得紀念塔的具體數(shù)據(jù)。四柱塔從地面階梯平臺至頂部高達22 .3米,石柱2 .23米等邊寬度,四柱間的間距也是2.23米。
“過元熙建筑師特別采用魯班尺的數(shù)字,象征吉祥平安。”當時四柱塔下的地基就劃成了“九宮格”,四根柱子就在“九宮格”的四個角。
據(jù)他回憶,四柱紀念塔的整座建筑完成后,才從暗道把將士骨骸運送進入豎井墓穴中間十字的五個格中。他還記得,那些陣亡將士骸骨、骨灰,用美國軍隊專用的黑色尸袋包裹裝殮。
“塔中間還有一只銅鷹,在上世紀50年代就被盜了,遺憾!”楊一立老人還記得,四柱紀念塔中部曾屹立著一只重逾千斤的展翅銅鷹,那是用射殺日寇后留下的炮彈殼熔鑄而成,由他親自從番禺的工廠押運到公墓。
楊一立老人告訴南都記者,在紀念塔的東側,孫立人還為自己預留了一塊長3米寬1 .5米的墓地。因孫將軍曾留下遺言“死后不進國家忠烈祠,要與印緬抗日戰(zhàn)亡將士葬在一起”。
編輯:劉愛梅
關鍵詞:公墓 一軍 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