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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昏侯墓考古隊一半是年輕人 自稱摸金校尉

2015年12月30日 10:09 | 作者:羅婷 |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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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韬钅箍脊抨犂铮幸话攵际悄贻p人,他們共同的特征是:男,28歲上下,科班出身,高學(xué)歷,單身。


這群年輕人久居荒野,工作環(huán)境枯燥、清苦,他們專注、細(xì)致,也愿意用一種幽默的方式自我解嘲,打發(fā)空閑的時光。


網(wǎng)上流傳的打油詩,是他們工作、生活、心境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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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隊員的竹簽、竹刀、手鏟有多種型號。新京報記者 羅婷 攝


王迪在戲里戲外完全是兩個人。


不工作時,與人類溝通已經(jīng)不能滿足他了。和貓、狗說話,和刺猬交流,還經(jīng)常一溜煙兒似的奔向野地,摘兩個柚子回來。


實驗室里馬上入戲,豐富的面部表情不見了,王迪會板著臉問:“這些是從墓里提取的兵器,從這個現(xiàn)場,你來分析一下它們下葬的層次關(guān)系。”


“我猜……”


回答者只說了兩個字,就被他打斷:“不要用‘我猜’?!?/p>


“看到了什么,就記錄什么,把自己的判斷發(fā)表出來,其他的研究人員會來贊同或者是推翻,這就是考古?!?/p>


走出實驗室,再問他考古是什么,他會告訴你一首打油詩。


嫁人莫嫁考古郎,一年四季到處忙。春夏秋冬不見面,回家一堆臟衣裳……


在?;韬钅沟陌l(fā)掘現(xiàn)場,有這樣一群年輕人,他們不得不在枯燥、艱苦的工作中尋找樂趣,也善于用一種幽默或自嘲的方式表達出來。


我們就從打油詩說起。


“走火入魔了”


洛陽鏟子地下鉆,鐵鍬黃土天上揚,手鏟堪比命還貴,羅盤皮尺包里放——考古人打油詩


身邊人一指,“瞧,王迪又走火入魔了?!?/p>


12月26日下午五點,江西南昌海昏侯墓考古工地,下了班走在回宿舍的田埂上,王迪猛地蹲下,盯著地面仔細(xì)端詳。


大家湊過去看,泥里躺著一塊條狀竹簡。確定竹簡上沒有字,這位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博士后才松了口氣,站起身。


“沒辦法,職業(yè)病,看到竹簡就想知道有沒有字。我們走路,都只看地,不看天?!?/p>


2011年3月至今,王迪所在的考古隊在此扎根,勘探約100萬平方米、發(fā)掘約1萬平方米,最終“解剖”出以西漢海昏侯墓為核心的西漢墓葬區(qū),發(fā)掘了金器、玉器、漆木器、竹簡等珍貴文物1萬余件。


它們是靠毛刷和竹簽,一件一件被清理出來的。


王迪更多的時光,是靜坐在文物前,以泥土、竹簽、筆記為伴。


在文物保護房,王迪一呆就是一個多月。一個偶車馬,要用竹簽、刷子等小工具一寸一寸地清理。文物上有灰塵,都不能用嘴吹,而是拿來一個小氣囊,排氣除塵。


很多考古人員身旁,都有幾十種工具。光不同大小、形狀的竹簽,就有七八種。


發(fā)掘出的每一樣?xùn)|西,取樣、編碼、保存。每一步操作都要留下記錄。


和很多年輕人整天只盯著手機不同,考古隊里的年輕人很少看手機。本身文物保護樓里也沒有信號,這讓他們更加專注。


在記錄一堆兵器的層級和整體坐標(biāo)時,王迪拿出了一個自制的比例尺,兩厘米見方的小紙片,擺在兵器的不同位置,拍照。繞著那堆兵器,王迪拍了200多張照片。


“摸金校尉”


嫁人莫嫁考古郎,窮困潦倒,夢里住洋房,天天就排小紙片,不賺錢,愁斷腸——考古人打油詩


378件金器——在?;韬钅估锇l(fā)現(xiàn)金器的數(shù)量,在所有漢代墓葬的發(fā)掘中,已經(jīng)破紀(jì)錄了。


銅錢。10多噸、200萬枚五銖錢。裝銅錢的箱子堆起來,比人還要高。


有人感嘆,考古隊這是挖了個銀行出來。


90后小伙吳振華每天面對的,就是馬蹄金、麟趾金、金餅、金板、金鑲玉、琉璃,各種奇珍異寶。他是隊里負(fù)責(zé)提取金器的。


電視直播中,一堆金器面前,你若看到一頭卷發(fā)的小伙兒,那準(zhǔn)是他。


微信朋友圈里,吳振華自稱“摸金校尉”,這是盜墓界的行話,指盜墓賊。


同事們說,他是真正的富二代,家境富裕,自己喜歡考古,“畢業(yè)后直接到了墓地”,盡管更多時候,他們管墓地叫工地。


“誰說我是富二代!有錢我會來這‘挖土’?”吳振華申辯。


聽起來像是對工作有抱怨,但上陣時,同事對他的評價是“臟活累活都搶著干”。


在外人看來,和金子、錢幣打交道是考古隊最幸福的工作。但其實這份工,不像電視上看到的那么風(fēng)光。


放金器的地方,疊壓情況往往復(fù)雜,稍有不慎就可能破壞文物,或打亂周邊擺放順序,絲毫馬虎不得。吳振華最多的狀態(tài),是戴上手套,拿著竹簽,分離文物,轉(zhuǎn)移裝箱,光這樣的動作,每次提取都要重復(fù)上百次。


負(fù)責(zé)銅錢清點工作的是博士李小斌。每天早8點開工,下午5點下工,他數(shù)了整整半年,才將堆積如山的銅錢清點完。李小斌總是自嘲:“同事們都說很羨慕我,提前過上了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的生活?!?/p>


讀了13年考古專業(yè)的博士后王迪,目前的年薪是七八萬,王迪說,他的收入還算是同事中收入比較高的,考古隊的年輕人,工資普遍偏低。


“買房?”年輕人們聽到這倆字,很多都搖頭,“買不起,就算買得起,也住不上?!?/p>


荒野上的青春


四海漂泊習(xí)為常,思念之苦心里藏,晴天烈日汗?jié)裆?,雨天泥地印兩行——考古人打油?/p>


遠離城市,久居鄉(xiāng)野,這群年輕人早已熟悉村里的一草一木。池塘里扯著嗓子“嘎嘎”的鴨子、村頭窩在破沙發(fā)里的胖狗、田埂上黃得惹眼的柚子,都是他們的朋友。


王迪說自己對村子熟,熟到什么程度?他幾乎知道村里每一棵柚子樹長在什么地方,知道哪棵柚子樹上的最甜,說到盡興處,他雙手一劃拉,“我要畫一幅柚子坐標(biāo)圖,福澤后人?!?/p>


工地里生活枯燥,大家只能苦中作樂??脊抨爢T經(jīng)常說,隊里有吉祥物——“大黃”、“小黃”。細(xì)問才知,“大黃”是黃鼠狼,“小黃”是蛇。


因為生態(tài)環(huán)境好,工地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小動物。遇到無毒的蛇,年輕人會玩心大發(fā),把它纏在脖子上,“凹造型”拍照。


冬天,大雪紛飛,他們就把江西“老表”送的紅薯挖坑埋起來烤熟,“香到不行”。


隊里還有“豪車”,隊員們盛贊它“性能良好、視野開闊、運載能力強,實乃兜風(fēng)旅行、居家工作的必備好車!”其實,那是一輛三輪拖拉機。


常年在荒郊野外,風(fēng)餐露宿,隊員田莊每年都要至少穿壞一條牛仔褲。夏天長時間蹲著,又出汗,膝蓋總會磨出大洞。褲子破了,他索性從膝蓋處剪成短褲,接著穿。


“你們還說我?看看楊隊啥樣?!碧锴f不忿。


楊隊,領(lǐng)隊楊軍,隊員們會這樣形容他,一看頭,二看腳,頭發(fā)老長亂糟糟、腳上運動鞋扯開大口子還沾滿了泥的,準(zhǔn)是他。


楊軍自我解嘲,“我確實像個抓蛇的”。


海昏侯墓被媒體關(guān)注,工地宿舍的夜晚也比以往熱鬧許多。晚上,考古隊的小伙子們談?wù)撟疃嗟木褪恰敖榻B對象”,一位媒體女記者,已經(jīng)被介紹5次了。


31歲的王迪還是單身,談到父母的壓力,他輕描淡寫:“一開始,我父母催我快點找對象結(jié)婚,后來他們不催了,說你不結(jié)婚也行,至少給我們生個孩子??!”


一位考古隊員說,快新年了,看著同齡人回家都帶著女朋友,覺得挺愧對父母的?!案鄷r候,心里想的,還是我爸媽?!?/p>


考古隊里的父與子


朦朧月色地上撒,兄弟把酒聚一堂,考古之路終不悔,同舟共濟把帆揚——考古人打油詩


?;韬钅构さ亟o媒體專設(shè)了一間鐵皮房——新聞中心。


鐵皮房隔壁的房間里,每天都會傳出一陣高亢的歌聲,陜北民歌。


唱歌的小伙子叫呂鵬偉,這個房間是專屬于他的工作室,他的工作是修復(fù)陶片——需要把碎成火柴盒大小的殘片拼接,直到拼成一個完整的陶罐。


身高約1米6的呂鵬偉,健壯敦實,面頰總是紅紅的,說話有點靦腆,但他唱出的歌聲卻能傳出很遠。在絕大部分時間,他都是一個人。


“我兒子不太會說話?!眳卧龈Uf。


60歲的呂增福和兒子同在一個工地。他們的身份是技工。


45年前,15歲的呂增福從寶雞老家考古工地上鏟土挑土的民工起步,開始進入田野考古領(lǐng)域,參與過秦兵馬俑、漢陽陵、法門寺等重大遺址的發(fā)掘工作,僅三峽就去了7次。


兒子跟自己學(xué)了11年,呂增福還是認(rèn)為他沒出徒,這半輩子,呂增福培養(yǎng)了18個徒弟。后來他說,最讓他驕傲的(徒弟),還是呂鵬偉。


考古這項事業(yè)很漫長,有些工作要兩代人才能完成??脊抨狀I(lǐng)隊說這話時,看著遠處那群年輕人。


每個考古隊員胸前都掛著個證件,上面有照片,楊軍的照片是5年前拍的,年輕人們圍過來看,“楊隊,完全看不出是5年前的你呀,那時皮膚多嫩,頭發(fā)多密啊?!保?span style="font-family: inherit; line-height: 1.6; text-indent: 2em;">羅婷)



編輯:陳佳

關(guān)鍵詞:?;韬钅?#32;考古隊 一半是年輕人 自稱摸金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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