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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為何貶低王羲之頌揚懷素
■蔡顯良(暨南大學書法研究所副所長、博士生導師)
有人說,唐初王羲之書法“不激不厲,風規(guī)自遠”的儒雅風格迎合了此時的審美趣味,加之唐太宗對王羲之書法極力推崇,導致了初唐時期“獨尊王羲之”局面的形 成。然而進入盛中唐以后,國力的強盛使人們充滿信心,社會高度開放,當時有一百多個國家與唐朝交往,大量西域文明的傳入與傳統(tǒng)文化激烈碰撞、融合,迅速促 進了審美觀的改變。初唐華艷清綺的文風轉變?yōu)槭⑻频暮婪判蹨?;初唐的瘦硬姿媚書法轉變?yōu)槭⑻频男蹓押婪拧@種審美風尚的轉變引發(fā)了對王羲之的批評。傲岸不羈的李白狂放不羈地喝道:“王逸少、張伯英,古來幾許浪得名!”文壇領袖韓愈在《石鼓歌》中稱“羲之俗書趁姿媚”,其原因在于當時的審美風尚更欣賞雄壯 的書風。張懷瓘亦是如此,批評王羲之書法“無丈夫氣”、“乏神氣”,這正說明當時的審美風尚更傾向于雄強、偉壯。顯然王羲之秀雅、靈巧、俊逸、柔媚的書風 與新的審美觀不合拍。其實對于張懷瓘批評王羲之一說的引述可謂以大換小,偷換概念。而對于整個論說,顯為以偏概全、后知后覺之說。尤其是對于李白和韓愈的 言辭,嚴重脫離兩者的生成語境,其說自然有失偏頗。
李白是在一首詩中涉及到王羲之的。李白的詩歌名為《草書歌行》,是為懷素的草書唱贊歌的一首很特殊的詩:“少年上人號懷素,草書天下稱獨步。墨池飛出北溟 魚,筆鋒殺盡中山兔。”其在頌揚懷素草書的同時,列舉了幾位書家來進行比照甚至打擊,借古論今,以抬高懷素的草書。請注意,始終所有的頌詞解釋針對懷素的 草書,所有的語境皆是因草書而發(fā)生,所舉的三人中,張芝和張旭,雖然不同時代,但后世號為草圣二張,那么顯然,王羲之此處所指書體也必然指向于草書。“王 逸少、張伯英,古來幾許浪得名。張顛老死不足數(shù),我?guī)煷肆x不師古。”
草書可以說是一種情感表現(xiàn)力最強的書體,無論從筆畫、結體以及章法等各個方面來說,自由度也是最高,個人的發(fā)揮性也必然是最大的。王羲之處于今草剛剛產生 的時代,自然不可能創(chuàng)變出唐代那樣激情澎湃、揮灑自由的大草書法。拿剛產生時期的今草與唐代的大草作比,顯然不能具有什么說服力,更不是專業(yè)性的一種闡 釋。故“古來幾許浪得名”的評述,不但不符合書法史實,更有不懂書法之嫌,因此這句詩和后面的那句“張顛老死不足數(shù)”一樣,只是符合李白這樣一位浪漫主義 詩人身份的一種狂語罷了,實在沒有任何的專業(yè)理論價值和書法審美價值。從傳為李白所書、書風更像宋人尤近黃庭堅的《上陽臺帖》來看,真假先不說,其書法水 平尚不足以抗衡大家。“不以能書傳”(黃庭堅語)的李白作為一個文學家和浪漫主義詩人,其觀點原本就有夸飾之嫌,說服力自然有限。何況其詩歌語境當中也只 是講的草書,根本未涉及王羲之的其他書體。那么,這樣的連書法審美都未能涉及的兩句詩,怎么能夠說是代表時代審美風尚的一種棒喝呢!退一萬步講,即使它代 表了時代的審美風尚,恐怕只是借古喻今的一種藝術手法而已,其實與貶不貶低王羲之和張芝的書法成就無關,王羲之和草書二張只是一冤大頭而已,其實這三人的 名字換上誰都不重要,可以換上任何三位著名書法家的名字,表達的意思和效果都一樣。倒霉的是,恰好這三人能夠代表李白那個時代之前草書藝術的巔峰成就,就被李白拿來,為頌揚懷素而當了一回冤大頭。
編輯:陳佳
關鍵詞:李白為何 貶低王羲之 頌揚懷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