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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吳冠中先生的美術批評
值吳冠中先生誕辰100周年之際,中國文學藝術界聯(lián)合會、清華大學、新加坡國家美術館、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中國美術館聯(lián)合策劃和舉辦了以“美育人生”為主題的大展,除了展出吳先生各個階段的優(yōu)秀作品以外,還呈現(xiàn)出許多相關文獻、圖片、文章、手稿和畫具等。共展出吳冠中先生的畫作111幅,分別來自新加坡國家美術館、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和中國美術館,分三個單元。
世紀之交,中國改革如火如荼,各行業(yè)都在忙著迎接“千禧年”的到來,但中國文學發(fā)展相對滯后,《文藝報》的日子更是難過。金堅范同志接任總編輯以后,社委會決定打破原有的建制和格局,把原來的周三刊變成三個周刊編輯部,各自開展編輯業(yè)務,以嘗試探索推動《文藝報》的改革。
那時,我當總編室主任,在社里公布決定時,我還在外出差??偩幨腋敝魅侮愋旅翊螂娫捀嬖V我說,社委會要求總編室也承擔起編輯一個周刊的任務。我、陳新民、顏慧從總編室出來,加上副刊部出來的胡殷紅,理論部出來的熊元義,后來又加入了新畢業(yè)的納楊,組成了新的周刊編輯部。
刊名大家起了很久,還是受到陳新民的啟發(fā)。他主張起名字要像美術里的人物一樣挺立起來,于是就有了“作家論壇”這個名字,頗為響亮,也有形象感。更為重要的是,順著他這個思路,大家在討論中形成了新的編輯思想。我們決定,“作家論壇”將以作家藝術家討論社會性話題、干預現(xiàn)實性問題為主要內(nèi)容,以突出文化人物專訪為特色,看看能不能闖出一條路子來。這些內(nèi)容和特色,都是當時編輯業(yè)務的弱項與短板。
大家有一個共識,那就是堅守《文藝報》這個陣地,別讓《文藝報》的魂散了?!白骷艺搲睍r期,大家群策群力,搞了好多策劃案,出了許多好選題,團結(jié)了許多作家、美術家、評論家、學者和社會知名人士,開始有了一些影響。我們還經(jīng)常要策劃一些研討會,爭取得到一些資助。日子雖然過得緊巴巴的,但大家工作熱情很高,很有精氣神,有不少選題策劃做得很出色。最值得一說的,還是圍繞實現(xiàn)專訪吳冠中所形成的一系列策劃。
2000年前后,吳冠中先生發(fā)表了不少美術方面的見解,引起了評論界和讀者的關注。1月6日,美術評論家陳履生用江洲的筆名在“藝術周刊”發(fā)表題為《斷線的風箏——我看吳冠中先生用彩墨畫在宣紙上的畫》一文。緊接著,陳履生又在“藝術周刊”發(fā)表《與吳冠中先生商榷》一文。這本是正常的文藝評論,但此后卻被媒體和部分讀者嚴重誤解。這件事一開始并沒有引起“作家論壇”的注意,等我們著手準備對吳冠中先生進行人物專訪遭拒絕的時候,才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
一個偶然的機會,陳履生來編輯部看陳新民,正好我也在。陳履生對社會文化很有研究,我們趁機讓他給我們寫專欄,一周后開始發(fā)他的文章,以后他每周都及時到稿,一直堅持了好多年。那時,“作家論壇”有兩個專欄文章引起讀者的注意,一個是我的文學時評,一個就是陳履生的專欄。我的時評隨著“作家論壇”結(jié)束就結(jié)束了,他的專欄還一直在開。據(jù)我所知在中國,幾乎還沒有哪一個作家能為一份報紙連續(xù)寫20年專欄。這也算是創(chuàng)造了中國媒體史上的一個經(jīng)典數(shù)據(jù)。
每次簽發(fā)陳履生的文章,我想的都是我們的記者怎樣才能專訪到吳冠中先生。后來我們了解到,社會對吳先生的任何反映,都會挑動“工美”方面敏感的神經(jīng)。實際上,“工美”方面對陳履生文章的不認同正在轉(zhuǎn)化成對陳履生個人的不滿。于是,我們認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不是采訪吳先生,而是要讓“工美”的同志認識陳履生,認識到他是一個優(yōu)秀的評論家,而不是麻煩制造者,要把“工美”方面的看法扭到學術爭論的思維框架上來,消除一些個人意氣。最好也是惟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能讀到陳履生的文章,了解陳履生的思想和水平。不久以后,陳新民通過美術界的朋友帶來了“工美”對陳履生的評價。他們認為,盡管不支持陳履生對吳先生的觀點,但承認陳履生的文章有思想有高度,現(xiàn)實針對性強,能抓住美術界的大問題進行評論,是好文章。我聽了非常高興,心里感謝這些有良知有學識的“工美”專家。他們認可了陳履生,情況就會朝好的方向轉(zhuǎn)。
正好有個機會被我們抓住。工藝美院正在準備給自己的老院長常沙娜慶生,讓當時還是年輕記者的顏慧頂上去。她曾在美術界工作過,人頭很熟,也重視這個專訪,做了大量的案頭準備,我們又反復修改了采訪提綱,重點讓她講講父親常書鴻當年保護搶救敦煌的故事。文章上版時,陳新民精心選了常沙娜少女年代的一張非常美麗的照片放大,我起了題目:《做敦煌的女兒》。這篇專訪出來后相當轟動,常沙娜接到無數(shù)電話,其他媒體不斷轉(zhuǎn)載,美術界都贊揚,“工美”也感謝《文藝報》。顏慧一舉成名,她很快又專訪到另一位“敦煌的女兒”,敦煌博物院的院長樊錦詩。這位一生都在敦煌工作的大學者,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嚴重被破壞表示了深刻的憂慮。那個時候,很少有人能意識到文化是一個民族的靈魂,破壞文化就是喪失民族靈魂。我們把她的思想通過專訪報道出來,也算有一點文化責任心。
和“工美”關系理順后,工作開展就順利多了。他們非常支持《文藝報》專訪吳先生,不斷和吳先生溝通、做工作,為我們的專訪排除障礙,創(chuàng)造條件。專訪的時機正在到來。這個時候,中國藝術研究院的學者翟墨先生來編輯部做客。他是吳冠中研究專家,寫過吳先生的傳記,是吳先生信任的學者。他對吳先生研究很深,自然對最近關于吳先生藝術觀點的一些討論很關心,想給《文藝報》寫點東西,談談看法。我們建議他不介入這場筆墨混戰(zhàn),而是正面評論吳先生的美術思想觀點,幫助讀者更全面更深刻認識到一個藝術大師的創(chuàng)新意識和文化價值。很快,這篇文章以《吳冠中四題》為題目發(fā)表出來了。翟墨也來電話說《文藝報》的文章吳先生看了很高興,同意接受專訪。這是“作家論壇”成立以來最大的喜訊,所有的人都非常興奮。
事實表明,采訪中吳先生顯示了一個大藝術家的風范和思想境界,沒有過多糾纏于眼下的爭議,而是重點談時代、現(xiàn)實、人生、藝術、美學和創(chuàng)作??此坡?,卻也能突出主題。從字里行間可以讀出,他對《文藝報》和陳履生先生的誤解已經(jīng)消除了。文章上版后,我起了一個樸實的題目:《我就這么想,這么說,這么做》。這篇專訪恰逢其時,引導著學術討論的正確方向,產(chǎn)生了非常好的社會影響,為這場討論畫上了句號。對“作家論壇”來說,這是對團隊合作精神和選題策劃的一次重要檢驗。這次專訪以后,“作家論壇”編輯的思路空間就完全打開了,也打開了新的工作局面。
吳冠中《燈下人》 1999年 布面油畫 80cm×65cm 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藏
吳冠中《藏民青年》 1961年 紙本油畫 36cm×28cm 中國美術館藏
本文原標題為《一次特殊的專訪》,原載《文藝報》2019年09月18日?,F(xiàn)標題為編者所加。謹此向張陵先生致謝。張陵先生為《文藝報》原副總編輯,作家出版社總編輯。
編輯:楊嵐
關鍵詞:先生 陳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