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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良英和她的維吾爾族弟弟
新華社北京9月16日電題:尤良英和她的維吾爾族弟弟
新華社記者朱玉、姜琳、馬鍇
尤良英和麥麥提說話,旁人看來特別有意思。
尤良英對別人說話,是“川普”,又快又急,帶點重慶口音。
唯獨對麥麥提說話,一轉就變成了地道的重慶話,夾雜著時時蹦出來的維吾爾語單詞。麥麥提也操著濃重新疆口音的普通話,維吾爾語也間歇出現。
幾乎沒有一個字發(fā)音相同。
這是兩人獨有的語言體系。
漢族人聽了他們倆說話,搖頭:聽不懂。
維吾爾族人也搖頭。
但兩個人竟能交流自如,毫無障礙。說到高興處,尤良英張開嘴巴哈哈大笑,麥麥提的眼睛瞇成了兩道小彎彎。
尤良英,新疆生產建設兵團一師阿拉爾市十三團十一連一名職工,女,漢族。
麥麥提,全名麥麥提圖如普·穆薩克,新疆和田地區(qū)皮山縣木奎拉鄉(xiāng)達里格村村民,男,維吾爾族。
兩個人的家,隔著全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瑪干。
“收賬”
10年前,尤良英連拖拉帶比劃,將路上偶遇的麥麥提招回家,成為全連第一家使用維吾爾族工人的承包戶。
新疆的棉花產量,占全國產量的60%。每年秋季棉花成熟,在農戶自己無法完成采摘收獲任務的情況下,需要招收很多外來人員共同參與。
這是新疆獨有的現象。
這些工人有個好聽的名字——拾花工。
麥麥提就是尤良英家的拾花工。
第二年,尤良英第一次去了麥麥提家。用她的話說,是為了“收賬”。
之前,尤良英接到了麥麥提的電話。她依稀記得那個曾為她家拾花的維吾爾族工人,卻連長相和名字都有點模糊。
十年后,尤良英仍然記得那個電話,看到別人用文藝演出的形式表現這一段,她在臺下小聲嘀咕:“不對,當時他是哭腔。”
當時的麥麥提站在和田的醫(yī)院里打電話,幫忙撥通的醫(yī)生告訴尤良英,這個維吾爾族大男人躲在角落里落淚,左邊一個娃娃,右邊一個娃娃。
手術室里躺著大出血的老婆,麥麥提已經借遍了所有的親友。
拾花工與雇主的關系,已經隨當年產棉季節(jié)的結束而結束。但尤良英過不去良心的坎:那是一條人命啊。
她背著家人借給麥麥提1萬塊錢。尤良英家當年三分之一的收入。
尤良英的錢也不是容易來的,每一分錢都從棉桃中扒拉出來。她安慰自己,知道他家在哪,錢就跑不掉。
新疆好大,尤良英到麥麥提家,坐了兩天的汽車。
輾轉兩天終于到了麥麥提家,尤良英的心涼了半截。
舊房子,楊樹枝和黃泥糊成的墻。
麥麥提的父母、妻子都有重病,妻子姐姐家連同麥麥提家共7個孩子要撫養(yǎng)。
尤良英回憶說,“整個家當還值不了100塊錢,我的一萬塊錢肯定是打水漂了。”
她先被貧困驚呆了。然后又被熱情驚呆了。
麥麥提從大半個村里借來面、肉做成馕和烤肉,尤良英面前擺了一堆“眾籌”的最好吃食,村民們圍著尤良英跳起了維吾爾族的舞蹈麥西來甫。
麥麥提3歲的女兒光著腳站在一邊,捧著塊光光的骨頭吮著,眼神片刻不離那堆烤肉;另兩個孩子抓個土豆,遠遠地吃著,小眼睛們也盯著那堆香噴噴的肉。
當媽的人,怎么能看不懂那樣的眼神?
再香的肉,尤良英也咽不下去了。
尤良英受過苦。在她印象里,天上雨下多大,她家屋里就下多大。
?。保矚q那年的大年初二,父親去世,僅留下2公斤稻谷。年幼的她借了米和油,給父親辦了喪事。
一個趕集日,尤良英和弟弟一直站在路邊,等著母親。時隔多年,尤良英依然清晰地記得那時的恐懼和無助。
母親再沒有出現。
帶著9歲的弟弟,尤良英靠乞討、給鄰居割草放牛換口飯吃,她記得那樣的日子。
尤良英把烤肉端到了孩子們面前。
那一刻起,尤良英腦子里根本不想錢的事情了,就想幫助他們一家怎么過得好一點。不久,麥麥提帶著20多個親友來到尤良英家里,成為十一連的“編外職工”。
換上了嶄新的鍋碗瓢盆,尤良英家跟著麥麥提過起了吃清真餐的生活。婆婆和大兒子吃不慣,只好隔三差五去親戚家住幾天。
麥麥提實在,他做了維吾爾族愛吃的面肺子,一大早,一盤子,都扎上牙簽,端到還沒有起床的尤良英床頭。
尤良英不習慣一大早就吃肉。剛剛表現出一點點,麥麥提就不高興了,“你的粽子,你的月餅,我也不愛吃!”
編輯:王瀝慷
關鍵詞:尤良英 維吾爾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