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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子愷的1947年元旦
1946年9月,因抗戰(zhàn)而逃難內(nèi)地8年之久的豐子愷幾經(jīng)輾轉(zhuǎn)返回上海。回滬后,豐子愷開始與立達學園前董事長吳稚暉、校長陶載良數(shù)次商議,積極籌謀于杭州復校的辦法。復校費用擬由吳稚暉賣書和豐子愷鬻畫來共同籌集。于是從秋季開始,豐子愷趕寫畫作,欲在杭州、上海、南京、無錫、蘇州等地舉行畫展,將以所得畫潤作為立達復校基金。之所以前往無錫,乃因吳、陶兩人均為無錫人,同時豐氏亦有趁機游覽太湖的打算。
1946年12月13日,無錫《錫報》第二版刊載了一則題為《豐子愷畫展明年來錫舉行》的新聞,首先對豐子愷進行了一番介紹,隨后透露:
最近豐曾致函本邑友好楊建侯,擬于卅六年元旦起,將其精心近作數(shù)百余件,來錫展覽五天,此次展覽目的,一方面為提倡文化,一方面則因慕我邑山水秀麗,擬趁機暢游,同時并為立達學園籌募復員基金,豐氏作品,向為人所欽敬,屆時來錫展覽,定有一番盛況。
據(jù)此可以推知,豐子愷定下赴錫日程后,曾致函告訴其好友——無錫籍畫家楊建侯?!跺a報》大概從楊氏處得知消息,故早早地公布于報端。
豐子愷于12月27日抵達無錫,翌日《錫報》第二版即刊發(fā)新聞《豐子愷來錫元旦舉行畫展》,內(nèi)云:“名漫畫家豐子愷,昨偕立達學園校長陶載良來錫,寓公園飯店,豐氏攜近作約三百幅,將于國歷元旦至三日,假民眾教育館舉行畫展,為該校籌募復?;??!辈痪茫跺a報》記者盧東序慕名來訪。12月31日,《錫報》第二版刊出署名“東序”(即盧東序)的《人民的畫家:豐子愷訪問記》,標明“本報特稿”。
這篇訪問更接近于評論,主要向讀者介紹了豐子愷的近況,高度評價了豐氏的畫作及其在中國漫畫發(fā)展史上的地位。文章這樣描述作者見到畫家的感受:“豐先生道貌岸然,莊嚴中帶著和藹之態(tài),雖然今年已是五十四歲的髯公了,但還充分的流露出青年人的活力,使人見了他,內(nèi)心會感到無限的溫暖?!蔽恼逻€對豐氏的元旦畫展進行了宣傳,呼吁“吾人應以熱烈的情緒,來迎接這位樸質(zhì)的藝人”。
1947年1月1日,《錫報》“元旦增刊”第四版刊出廣告《豐子愷先生漫畫展》,點明是“上海立達學園主辦”,地點則位于“公園民教館”,即無錫民眾教育館,日期為“元旦起三天”。
1月4日,《錫報》在第四版盧東序主編的《小錫報》副刊上同時刊載豐子愷的散文《無錫重到》和漫畫《元旦小景》。由于此文失收于《豐子愷全集》,《豐子愷年譜長編》等資料亦未著錄,照錄如下:
我在大后方的十年間,每于荒山僻壤中,熱烈的回想江南風景,預算我此生有無重到的一日。除了杭州以外,最常想起的是無錫。“燕雁無心,太湖西畔隨云去。數(shù)峰清苦,商略黃昏雨?!蔽颐吭谛闹邪嫡b這幾句,就算精神的重游了。
不料真有一天,我果然偕了十余年不見的老友,立在十余年不到的太湖邊上了!這就是前天,風和日暖的一個可愛的冬日,我與黃君吉兄同游黿頭渚,使我心中發(fā)生無限的感興。
古人感興,有“江山不可復識”之語。我重游無錫,覺得不然:無錫依舊繁榮,太湖依舊明爽;山光水色,云彩風聲,一切與十余年前無異。誰說“江山不可復識”呢?
所不可復識者,卻在心頭!戰(zhàn)爭的浩劫,淪陷的苦痛,生活的重壓,和平的渴望……這些心情,倒是十余年前所沒有的。
自然界終古如斯,人世間變幻無常。我希望文明的人世間,摹仿自然之美,永遠保住和平、博愛、光明、美麗的生活!
卅五年除夕于無錫旅窗
此文可能是盧東序約請豐子愷所作,文末所注的“除夕”實指公歷12月31日。豐子愷還應邀為“山水·人物”欄目題字。從文中可知,豐子愷此番來錫乃故地重游。他12月27日抵達,29日便與好友黃君吉同游黿頭渚。
囿于文獻,豐子愷首次無錫之游的具體時間已不可考,而據(jù)“一切與十余年前無異”等語來推測,大約是在20世紀30年代。再一次立在太湖之畔,豐子愷雖然并無“江山不可復識”之感,但心情卻與往昔大不相同。對于飽經(jīng)流亡漂泊之苦的豐子愷而言,他希望和平、光明和美麗的生活能夠永駐人間。
畫展結(jié)束后,豐子愷于1月4日離錫。1月5日《錫報·小錫報》副刊發(fā)表署名“莫愁”的散文《別記緣緣堂主人》和豐子愷繪于元旦的漫畫《最早春風到太湖》。此文對豐子愷的繪畫給予了稱賞,并向畫家致意道別。文章最后寫道:“這次來錫,還是戰(zhàn)后的第一次,他為著立達學園籌募復校基金,犧牲了他和瞻瞻阿寶新年的團聚,竟在無錫旅邸中跨過了一個年。畫展結(jié)束了,豐先生已于昨日中午離錫,但是豐先生留給我們的還在我們的身邊呢?!必S子愷留下的東西,大概就是文中所說的“詩的意境、愛的意境”吧?
1947年的元旦,其實還有一段小插曲。一年后,《錫報》“元旦增刊”登載了豐子愷的漫畫《除夜生孩子,年齡像物價,只隔一黃昏,忽漲一倍大》和散文《新年憶無錫》(按:此文又以《新年憶舊年》為題,載同日《天津民國日報》)。文中回憶1947年在無錫度元旦的情景,主要敘述了元旦早晨作者目睹一個孩子被大人強迫號哭求乞的經(jīng)歷。在普天同慶之日,豐子愷卻講述了一個沉重的故事,不免有點“大煞風景”。然而,從字里行間中,我們自可感受到豐子愷悲天憫人的博愛精神與仁者情懷。
編輯:楊嵐
關鍵詞:豐子愷 無錫 元旦